【杜霖】【皮囊】【36】
杜见锋给谁打的电话呢？老杜称呼他为，门板子先生。猜到是谁了吗？哈哈哈哈哈
终章
36.
“还有啥要跟我说的不？”杜见锋吐出一个烟圈，纯白的。
毛利民微微笑着望着旅长，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有，有很多，但也都别说了吧。
“小毛子，要委屈你了。”
“这点伤算个啥。二团长他们几个心里难受，不敢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旅长，兄弟们一点心意，你要是推辞，他们跟前我可就活不起了，旅长…”
杜见锋知道那是金条，出生入死的情义，他不能拒绝。
心里都清楚，往后再想见上一面怕是太难了。杜见锋还是不搞娘们唧唧那一套，他捶了自己副官的胸口一拳。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所以许一霖起初不同意杜见锋的主意。用得着这样决绝吗？杜见锋是个天生的将才，军队适合他，他的队伍、他的兄弟、他多少年的心血，都在201旅。这对于他来说该有多难受。可杜见锋却没有摆出要跟谁商量的架势。他跟许一霖也说得很清楚，不仅是为了你。这也是实话。国共必有一战，杜见锋倦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他的道理太过朴素，朴素得不像他这个级别的军官该有的观念。说到底，他只是当兵而非当官，抵御外辱是匹夫职责，别的他没兴趣。夺取阜州后的抚恤金打了几回折扣才发到手里，他心寒。打了场胜仗，无关人等争功争得比真正有功劳的人厉害百倍，他厌烦。许一霖当然也是他考虑的重中之重。秦家死咬着不放，外头风言风语也难听，说杜见锋一个少将旅长包养的男戏子借着他的势干出了谋财害命的勾当，一直逍遥法外。要不说他俩是一家人呢，听了这屁话，杜见锋第一反应不是别的，“唱戏的怎么了，唱戏的招你们惹你们了”。
许一霖把他的老伙计交托给了王凌云，乌云大概知道他要走，用力蹭他和他告别。眼泪其实无用，但该流还是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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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月光如银，河面上的风里已染了凉意。炎炎的夏日过去了，他们也相识整一个年头了。杜见锋和许一霖坐在船头，谁也不说话。河里泛着些许的水草腥气，水波在夜的映衬下有暗暗的流动之色。
许一霖垂头枕在杜见锋腿上，“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功名利禄。”许一霖故意逗他。不忍心提起他的队伍，他的兄弟。
“嗯，功名利禄，古玩金条，珍馐佳肴，香车美女，各种美女…哎呀，啧啧”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手就去揉了揉许一霖的脸。
“你那么喜欢美女，到了上海多的是，尽情找去。”
“上海多有什么用，我们又不在上海待着。”
“以后更多，你慢慢找。”
“多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美女。美男子还差不多。”
“美男子也不少啊，反正不难，你又有空，可以天天去街上转着找。”
“美男子当然少了！我看这天底下就两个。”
许一霖大概吹了风，反应略慢。两个？还有谁啊？莫非是他说的那个要在上海帮他们安排去香港行程的人？
“哪两个啊？说来让我长长见识。”
“哦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见识浅啊。”
许一霖吭哧咬了他大腿一口。“说不说！是不是那个姓明的？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他？哈哈哈，他都胖成那副德性了，还美男子？门板子还差不多。”
杜见锋得意地点点下巴，“当然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笑得活像二傻子。
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另外，明楼先生哪里就像门板子了，分明像个冰箱吗。这不是别人说的，是明诚先生金口玉言，钦定的。
其实他们对美好的容颜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其实杜见锋也一直可以回答从前许一霖问的那个问题，“要是我变老了变丑了你会不会就爱上别人了？”“不会，我这人轴啊，认准了一个萝卜这辈子就指着这一个啃，其他的都看不见。那你呢？”“我只喜欢你这棵大白菜，因为丢了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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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了吗？”
“嗯，已经发讣告了。**集团军**师201旅少将旅长杜见锋，在巡防过程中不幸踩中日军之前隐埋的地雷，以身殉职。随行副官同时受伤，战地医院救治中。”明诚边回他的话，边对着镜子捋自己鬓角的头发，冒白茬的见多啊，真是岁月不饶人。
“好看，跟以前一样。”
“骗人。”
“没规矩。”
“真跟以前一样吗？白头发也就算了，眼角都是纹路。”
“你二十七八时候就这样。”
“啧，我请你来夸我了？”
明楼也挤到镜子前，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是有些老了。岁月凭什么放过他们呢？这算很好了，这些年操过的心、心里滴过的血，叠加起来哪止这点痕迹呢？时间待他们还是温柔的。
明楼去吻了明诚的鬓。“阿诚，我也好累啊。”
明诚扭转身体，和大哥抱在了一处。或许大哥是有些羡慕杜见锋的。明诚抚弄明楼后脑勺上的发，那头发还是乌黑油亮的。这人，机关算尽，竟然没把自己的头发折腾花白，真是奇了。
“大哥，我们真得不争取一下杜见锋吗？”
“不必了，于公没有太大意义，他光杆司令一个，怎么安排？让他回去策反依着他的脾气他肯定不干；于私，我也不忍心。”
“他带的人你见过吗？”
“没有，说是去年才认识的。”
“这，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庸俗。”
明诚推他一把，“你高雅，你晚上去明台房间睡去。”
“我为什么要去明台房间睡啊，我要去也是去你房间睡啊。”
“别，我的床又破又旧，哪里配得上明长官。”
“小没良心！”
明诚的房间陈设是简陋些。当初，那一半是大姐的意思，希望和明台有所区别，另一半则是因为明诚自己。他见了那种雕花大床就害怕，仿佛那木雕的床头会吃人似的。明楼着人弄来木头木板，亲手组装了那张木床。可明诚这个小东西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卧室兼书房，赖着不肯走了。可能明楼的气味让他觉得安全，一旦得到了，就再也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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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前，他们四人见了一面。
“明楼兄，你这见老啊。人胖了就是显老气。”
明楼笑笑，“见锋，你倒没怎么变，就是，”他故作侧头打量，“这耳朵变软了，都快趴在腮帮子上了。”
明诚剜了杜见锋一眼，大哥哪里胖了，还是一百七，没变！而许一霖则盯着老杜的耳朵沿看，哪里软了，我们好着呢，杜见锋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所谓进退之道，就是攻击对方可以，但不要攻击他身边那位，否则场面将会失控。杜见锋以前没见过明诚，今日得见，瞬间就明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这要是放在从前，他不知要闹多少笑话，都看不透他们。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们感慨。杜见锋和许一霖在上海只是稍作休整，等着去香港的海船的船期。送别的那天明楼没来，他位高权重太过惹眼，明诚来的。他还替他们准备了些上海的点心，让许一霖路上吃。明诚觉得许一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他见过的人那样多，却从未和这样一个人打过交道。他身上有历经过折摧的痕迹，但又似暴雨洗刷后天还略阴着时的那种天青色，淡淡的，勃发着很另类的生机，好似天已然放晴，只是晴得不是那样热烈，不那样直接，是让人倍感舒适毫无侵略性的晴朗，散发着好闻的气息。他的眼里有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好奇背后又有沉稳的安定感，他那么依赖身边的杜见锋，却又保持着某种熠熠生辉的自立与自得。而且，真是个美男子。杜见锋好福气。
明诚开车回到明公馆的时候，明楼正在院子里浇花。他们把阿香送回了苏州老家，跟着他们实在不方便，托人寻了一门好亲事，当时像明家自己嫁女儿一样隆重。
大哥的腰身还是挺得十分板正，浇花的时候亦是一丝不苟。这人，永远是那么严肃，老学究一个。
明诚停好车，推门下来。
“下雨啦！”
水管子里的凉水哗啦啦滋过来，明诚的西装湿了一片。
是得整肃家风了。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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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霖晕海船晕得厉害，杜见锋也是头回坐漂洋过海的船，脑袋瓜子里直嗡嗡，一路上也顾不及讨论商量到了香港之后的生活。人生地不熟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啊，全部都是新的，全部都要重头来过。不过杜见锋还是最担心许一霖的身体会受不住那里的潮气。
许一霖在那一方窄床上沉睡，杜见锋守着他，透过那扇小窗，越过甲板看向大海。海面辽阔得毫无边际，超乎想象，反正有些两眼一抹黑的感觉。杜见锋不由得去吻了吻许一霖的额头，引来了他一声安稳的轻哼。杜见锋的心便也稳了下来。没关系，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日子只要过起来，就总能走下去。
……
客房里、船舱内、甲板上都响起了一样的广播，就要靠泊了。他们到了。
往后的生活，有彼此，也有新鲜，还有很多可能。
许一霖侧头轻靠了下杜见锋的肩膀，杜见锋则歪头抵了抵他。
亲爱的，余生还请你多关照~
End~
这个临时起意的小故事完结啦！我相信你get到了我想要传递的讯息。其实我们都没有那么勇敢，也没有必要那——么勇敢，可是，我想我们都有着某种韧性吧，面对生活中的起起伏伏，偶尔也哭爹喊娘地原地蹲下和耍赖，但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1号，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感谢一直读这个故事的各位，谢谢你们喜欢皮囊里的杜见锋和许一霖。也感谢友情出镜的大哥和阿诚哥，请阿诚哥请好好整肃一下家风哈哈哈哈哈。
我自己的心路历程是，开始时各种心疼许一霖，后来就各种羡慕许一霖。其实他并非被改变，只是发现了真正的自己。变得自信开朗又生机勃勃的一霖，比春天明媚的阳光还可爱一万倍。而对于杜见锋，啊哈哈哈哈哈，这个满嘴来路不明俗语歇后语、动不动就屎尿屁伺候的糙汉，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杜见锋是骨子里充满温柔的铁血真汉子，这种男人没有人不喜欢吧。
一往情深，有些俗套，但我就是喜欢这种感情。不要什么理由，因为爱没有理由。爱情的本质是一种幸运。老杜和一霖，会一直幸运下去哒~
乌云终于可以还给我儿砸了。
顺祝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