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1982】【29】
上一回说到：齐勇在单位遇到些小麻烦，新晋上位的领导想拉拢他，让他加入自己的小团队，以便其介入新生产线引进项目。
胡八一承包了上海到金州的航线，但第一个航次没有揽到货。因为落水，胡八一发烧了，小辉照顾了他整晚。
宋运辉为了帮胡八一找到货源，主动联系了程开颜，小程的父亲程副厂长正好分管此事项。
1982
第二十九章
第二次到金州拉货的船期已排定，原本已经做好去程空驶准备的胡八一接到了宋运辉的电话，告知他金州化工有一批原材料临时从上海发运，委托他们的船运过来，时间正好合适。
宋运辉只是个才进厂不久的大学生，任他再有神通，似乎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能耐。胡八一兴奋地顾不上思虑旁的，齐勇便也没有点破，只是提醒他凡事要多留神。
而其实宋运辉心里也在打鼓，他判断程副厂长再宝贝程开颜这个女儿，也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帮自己这么大的忙。虽然小程传过来的话明确表示这次是时间碰巧，再安排其他航程会抬高成本，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对未来抱有什么期待。
他们都站在低处，自然看不真切。这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并不是此时的宋运辉能够看穿的。运输费用对于金州化工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在所有的生产成本中占比不算大，但绝对值并不小。而程副厂长是在三季度班子职能调整时才接管了这块工作，待他正式接手时前任已经将江海联运的出口运输安排妥当，程心里虽不痛快明面上也说不出什么。上一任的分管副厂长和上海航运公司的那位分管领导，也就是方老大的亲戚，是同学兼同乡，俩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前些年包括金州厂在内的各个企业都很少有出口货物，今年才捞着这个相互关照的机会。
程开颜在他爹眼里头连张白纸都算不上，简直像包糖用的透明糯米纸。女儿喜欢宋运辉自不必说，此人也是水书记钦定的大学生。老水为人太深，程并不晓得宋的来头，但他判断至少也是有背景深厚的人做过推荐，否则老水凭什么点名从学校里要他？宋运辉也是在多年以后才从早已退休的水书记口中了解到，当时在他们县做县长的老徐，因为赏识姐夫雷东宝而知道了自己，下闲棋般的推荐了他而已。
有些人会慢慢从棋子变成下棋的人，但棋局之外还有棋局；而有些人永远不会，永远只能待在棋盘上，甚至被扒拉到盘面之外，而这棋是由甲来操盘还是乙来布子，对棋子而言有没有区别，又有多大区别？谁也说不好。
程副厂长想找个机会重新分割势力范围，顺便验验宋运辉的成色，如果此事能成，变相也进一步巩固他和水书记的政治联盟。
对于经验丰富的官僚，一箭双雕只不过是基本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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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八一跟上回一样，给小辉带了很多上海的特产吃食，齐勇了解他的口味和喜好。这次还单独给寻建祥带了一份，顺便还借穿人家的衣服。
俩人讨论了半天，也没对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宋运辉并未向胡八一提及与程开颜有关的因素。不过小程倒是留心替他打探了日后上海发货的一些情况，不管用不用得上吧，宋运辉都一股脑地倒给了胡八一。
得闲时，胡八一说想到金州市区转转，上次过来也没得空。小辉很是潇洒地骑着一辆擦得锃亮的大凤凰出现在他面前，指指自行车的后座，示意他上车。胡八一挑挑眉毛，做了个古灵精怪的表情。“离你们厂子远不远？师傅分量可不轻，还是我骑着带你吧。”宋运辉不答话，嘴角弯起来像银勾般的弦月。那是专属于他的，书生气的倔强笑容。胡八一只好依着他。
两人逛了一天，虽有些累却也十分开心。宋运辉平时没那份心思，借着陪他，才头回吃到一些金州当地的特色小吃，竟觉得十分新鲜。末了，胡八一在号称金州最大的百货商店里买了两把当地特色的檀香木梳。他盯着宋运辉那盖住脑门的刘海看，想起家里那位俊秀的小偏分，嘴角禁不住地上扬。
那眼神，和笑容，都不是因为自己。宋运辉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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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凉下来，明诚开始张罗给俩孩子置办过冬的衣服。厚重的棉袄他一向不喜欢，上海天气潮，反而压身又不暖和。周日休息，齐勇陪着二老去买毛呢料子又去下馆子，胡八一还在回沪的船上。明楼嘴上念叨着耳朵根子真清净，实则心下寂寞，没人跟他斗嘴。
齐勇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存着事，又不想给老人添烦心。三人回到家，明诚便催着明楼去补午觉，又让齐勇泡上茶，父子俩坐到阳台上晒暖聊天。
原来齐勇昨天接到通知，他被调离了车间生产线改造项目，回到露美生产线做质量监测和控制。最近这条产品线确实出了些问题，黄近是技术负责人，但他主要的精力也在新线设备引进这边，原本以为露美的指标已经稳定下来了，具体负责的技术人员经验上又不太够。这个调动来得比较突然，齐勇感觉可能多少还是和于副厂长私下找过自己有关。从纯工作的角度来说，他倒觉得没什么，他对露美这个产品还是很有感情的，只不过日本生产线引进项目能学不少新东西，他接触这段时间感觉收获很大，离开还是有些可惜。完全不感到别扭是不可能的，他什么都没做，就变相成了高层斗争的牺牲品。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
要说明诚这护犊子的劲儿也都是跟明楼学的。老头儿觉得儿子受委屈了，可又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为这点事去找市里可不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原则。齐勇看他爸眉头直打结，心里埋怨自己嘴快。
“不过也不要想得太多，也未见得一定是坏事，”明诚喝了口茶说，“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你离开设备引进项目，一定程度上也避了锋芒，省得夹在两个领导中间为难。”
“我也这么想，况且，露美的生产线确实出了问题，我昨天看了一下近期的数据，很不乐观。指标不稳定，生产规模会出问题，这对我们厂影响还是很大的。”
“你刚才说这个项目负责人是谁？是你们厂长的女婿？”
“是，黄处是姚厂长的女婿。”
明诚略微沉吟了片刻，“周一上班务必先把之前的所有数据捋清楚弄明白，工作还是要卖力气，说到底你是为国家工作，但不该背的黑锅也绝不能扛上身。”
齐勇明白老人的意思，连忙点头。
“爸，这事先别告诉大爸和胡八一吧，不是什么大事。”
“嗯。八一风里来雨里去的，心疼了吧？”当爹的偶尔也要逗逗儿子。
“爸，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胡八一胆子太大，我怕他上了别人的套。”
“八一不爱算计人，但他也不傻。让他去闯闯吧，赔些钱也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勇低头，没有应这话。他们俩又没什么钱，真要赔，难道要指望大爸？这也太过分了。
“小勇，年底把婚事办了吧，春节前回趟苏州，你们俩陪我和你大爸去看看大姑母，另外要为你小叔立个碑。”
“好。爸？”
“嗯？”
“说是办婚事，也就是咱们一家人吃顿饭。我想，早点办。”说着，声音不自觉就低下去，总归有点害臊。
“小勇，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
齐勇自觉自己从来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他不会猜疑胡八一有什么二心，但宋运辉对胡八一太好，要说他心里任何一点疙瘩都没有，那也不客观。原原本本道出原委，又不免在心里瞧不上自己这点蜿蜒心思。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嘟囔了句“爸，我是不是太，太不大气了？”
明诚笑，心说真是个十足十的傻小子。
“今天难得清静，等下我跟你讲的事，不要去问你大爸哦，”明诚的眼角褶皱也渐深了，笑起来时反而倍添温柔，“当年在法国，你大爸刚开始做助教的时候，我还在念书，老多女孩子哦，知道我是他弟弟，就托我给他递情书。”
齐勇瞪圆了眼睛，好奇的模样又带着些许憨直，“然后呢？”
“全被我直接扔了。”
“啊？”
“啊什么？难不成我还转交给他啊。”
“你不怕大爸知道了生气啊？”
“他生什么气啊，后来他做了副教授，我给他做助教，班上那些女学生托他转给我的情书，还不是被他扔了个干净！”
这两人，可真行。
“爸，你一辈子只爱过大爸一个人，对吗？”
“嗯。”
“大爸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我认为是。不过，我不能替他回答呀。”
“是~”
爷俩都被身后突然悠悠的一声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嫌的？偷听别人聊天。”明诚剜了明楼一眼，嘴巴不自觉地就撅了起来，跟年轻时候还是一个样。
“什么叫偷听，我光明正大坐这里半天了。”
齐勇哭笑不得。另外，他也想胡八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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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娟在上海的进修临近尾声，她电话打到家里来约齐勇吃个饭。刚好胡八一那天也在，电话是他接的，于是欣然应约。三个年轻人相谈甚欢，相约日后有机会再聚。末了，杨文娟对齐勇说，你们家化厂生产的那个露美护肤霜，好用倒是蛮好用的，就是包装不好，那种玻璃瓶特别沉，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膏体里全是玻璃渣子，蛮贵一罐东西，救都没得救。
齐勇倒是被她的话提了醒，转天就兴冲冲跑到包装车间去实地查看。
一份升级露美产品包装的建议报告和齐勇接手后的产品线质量标准报告，辗转递到了姚厂长的办公桌上。老姚边看边点头，心想这小伙子还真没让自己失望，再想想女婿黄近，他不由摇摇头。人的资质有差别，性情更是各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胡八一得空就在上海各处找门路想落实稳定的去程货，但一直以来都是有影儿没声。正在他发愁之际，宋运辉的电话又打来了，和上次一样，厂里一批原材料刚好能配合上金州化工这个航次的出口货。
小辉这是攀上什么高枝了？胡八一也禁不住嘀咕。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