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1982】【33】
上回说到：老狐狸明楼指点家化厂江山，分析老江湖姚厂长的驭人之术；胡八一的老板有意卖掉一艘船应急，胡司令有意接手。准备打电话问问自己的小狗头军师，胡八二同志。
1982
第三十三章
宋运辉的反应之大超出了胡八一的意料。对方在电话里听到他说有机会买下一条船，就激动异常。胡八一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辉的情绪和声音都很快平复，他跟胡八一讲让他尽快跟船东谈条件，但也别把话说死。这几天应该会有一批货物从上海运到金州，他让胡八一务必跟船过来，有重要的事商量。
胡八一从来不干那稀里糊涂的事，他追着宋运辉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辉那头犹豫了一下子，说现在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还是有机会帮你搞定上海和金州的往返固定货源，无论如何，会尽全力去试试。胡八一了解宋运辉不是个嘴里跑火车的主儿，但他哪里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这让他这个当大哥的不由自主地多想。不过小辉也没再给他机会多问，说自己还有事，得先挂了，后续再给他消息。
胡八一琢磨着此事倒是可以先问问方老大，对方不是那心窄眼细的人。果然，老方倒也没瞒他，说的确要先卖掉一条船，否则眼下的难关渡不过去。胡八一脑子里转着圈，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来意，他说能否以挂靠企业的名义去银行借点钱出来，你亲戚是不是能帮上这个忙。方老大摇摇头，说不是没想过，但对方没同意。胡八一继而问他是否找到了合适的买家。老方叹口气，说我现在急等着用钱，也不求按照100%的实价易手，但这一刀拉太狠我也吃不消啊，货主那边说是赔偿的事能通融些时日，所以我不能太急于出手，亏不起。
其实听胡八一说出了有意买船的想法，方老大并不是太惊讶。他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胡八一是个能折腾也会折腾的。相比于那些表面春风十里的同行弟兄，他倒更愿意和胡八一打交道。老方痛快地给了个数，说原则上不能低于这个价，同时嘱咐他不要把这底线透给任何人。那数字和胡八一估摸的差不离，看来对方没有拿水份唬他。方老大很好奇地问他钱从拿来啊？他苦笑了下，说没想好呢。老方也跟着笑笑，说个体户不好干啊，死活都只能靠自己。
“方老大，我是这么琢磨的，假如，我先说假如啊，我买下你这艘船，现在金州化工的业务能不能还是由我来管，赚的钱我们折算个比例各自拿一份，如果我能搞定上海到金州这条去程线的稳定货源，我们也商量个比例一块做。我一条船单独做成本太高，我又没啥经验。可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咱们什么话都说在前头，账也算在明处。你知道我，我这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上海到金州的货，有门？”对方倒是很灵敏的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现在不好说，我弟弟在帮着跑这个事。”
出于老板的脸面，老方并未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胡八一，实际上那笔钱他已经很急了，昨天他老家的房子就被死者家属堵了门，十里八乡沾亲带故的，不好看。
“八一啊，要是咱哥们能合作，船价也不是没得再商量，但有一点，我得要现钱，而且不能分期。”
“那是自然，你急等着用钱吗。不过，这么大一笔现款，确实太难。其他买主狠着压价，估计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老大沉吟了片刻，又报了个数字给他，说不能低于这个价。你要是有门路找钱，最好是咱们能合作，其他那伙子人，我还真瞧不上。胡八一晓得对方是有诚意的，他点点头，答应尽快给准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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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呷了一口胡八一递过来的茶，尝到一丝甜味。
“你小子往我茶里放冰糖做什么？”大爸皱起了眉头。
“您老人家不是爱喝甜的吗？我记得搁北大荒那会儿，爸满室八街给你踅么冰糖。”
“那是那时候条件艰苦，你爸怕我低血糖。你见过哪个正经喝茶的往茶里放糖的！瞎搞！”
胡八一抖搂手，心说这马屁拍的，太不成功了。
“你小子心里打什么算盘呢？无事献殷勤。”
“诶诶，大爸，天地良心，您可不能把儿子往非奸即盗的堆儿划拉啊！”
“有什么事情，直说。”
胡八一嘿嘿一乐，“大爸，我想跟银行贷笔款，可是人家不会轻易借给个体户，您能，”他搔搔脑瓜顶，“能帮我找市里疏通一下嘛？我保证按点还钱。”
“嚯，还说自己不是非奸即盗？那你这算什么，哦，让我一张老脸去给你走后门！”
胡八一窘得不行，这南墙撞的，砰砰响。他当然看得出明楼和明诚素日里的做派，绝不会轻易去拿私事叨扰别人。可他也是真没其他辙可想。
“你晓不晓得，你大爸一辈子，除了你爸，我求过谁啊，我向哪个低过头啊？现在一把老骨头了，要我为了钱跟别人说好话啊？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你？”
“大爸，您别生气，我就那么一说，不行就算了，没想着让您老人家为难。”胡八一真怕老头儿动气，这会子心里直犯嘀咕。
“你倒是想让我去为难，我才不要听你的呢！”
“是是是，您老只听爸的话，其他的咱都不听。”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明楼在上海滩……”
“大爸，大爸，我不用打听，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咱翻篇行吗？您老千万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猪油蒙了心了，我不该打您的主意，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事您千万别跟我爸和齐勇说，我求您了！”
明楼偷偷拿眼瞄胡八一，傻小子垂着头直原地搓手。
“你不打我的主意，那你还有什么主意好打啊？”老头儿话音里分明不小心漾出了笑意。胡八一立马把脑袋抬起来了。
“我，我没什么主意好打了，我就恨不得自己能变个貔貅，满肚子都是钱，那就好了。”
“你爸年轻时候外号就叫小貔貅。”
“啊？”胡八一哗啦就笑出了声。
“你不许说出去啊，不许说是我说的！”
“我不说，我保证不说。那您也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那不行！”
“诶？您这，不讲理啊？”
“我是说我信不过你，你肯定会告诉小勇。我得拿你个短处堵住你小子的嘴。说吧，买船需要多少钱？”
胡八一只得照实说了。
“这点钱就不要麻烦我那些老同事了，托人舍脸的，不够折腾。回头我跟你爸去银行给你取了就是了。”
他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说到：“不行！大爸，我不能用您的钱。”胡八一倒是没想到老头那么趁钱。不过他绝不能从老人手里拿钱，齐勇也绝不会同意。
“怎么，我的钱扎手？来路不明？还是你嫌弃我出身不好啊？”
“大爸！你，您瞎说什么呢…”胡八一直起急。
明楼换上一副语气。
“胡八一，做点事业不容易，大爸晓得你有本事，这钱不是白给你，是借给你。去，闯出个名堂给我看看。”
胡八一忽然就觉得眼圈发酸，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意识到，大爸这短短一句话，不是父亲对儿子说，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这其中不是单纯的亲情，而是欣赏、器重和信赖。他决定不再推辞。他要接受这个挑战。
他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那讲好了啊，貔貅的事不许告诉小勇，更不许去问你爸。”
胡八一噗呲乐了，怎么还惦记这茬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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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跟方老大回信，宋运辉的电话就先来了。他让胡八一先不要应承对方，让他先随船来金州。胡八一想想也对，货源的事如果有谱，对买船的事也有影响，索性先看看小辉那边什么情况再说。
胡八一没想到的是，宋运辉竟然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题。
按照宋运辉的说法，分管采购运输的副厂长换人了，这就意味着原先的运力采购格局要产生变化。小辉找人要来了原先的合同，金州化工在内河运输的部分有很大的调整权，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没有实质性的约束，有货找你运我就给你通知，没有那就不通知，换言之，我找其他人运也可以，并不违约。内贸运输这块不比外贸，外贸运输是垄断的，只有一个出口，但内贸灵活度就比较大，这恰恰是因为这个，新领导才有重新布局的必要。
小辉建议他不要按照原计划和方老大继续合作，就把船买下来，带着这条船和另外一家合作，对方没船，不过你们有需要，可以再合伙租。货源有保障，来去都运我们厂的货，指定亏不了。胡八一当然要问，这个“对方”是谁，宋运辉也很直接，说是分管领导的亲戚。
“那人家干吗要和我合作，自己赚这个钱不好吗？”
“他没有跑过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们各有优势，这不正好合作吗。”
胡八一可没觉出有什么“正好”的来。他摇摇头，说了句，不行。
大概宋运辉没有料到他会拒绝，人一下子就有点慌。
“哥，怎么就不行了？”
“我不能甩下老方，要不是人家带我，金州这业务最早也没我什么事啊，再说了，他现在遇到困难了，我哪能诳了人家的船转头就跑啊？”
“这怎么能叫诳呢？你按市价付了钱呀。”
“那不能这么说，这里头有个信任的问题。”
“哥，我这么跟你说吧，后续金州化工的业务不会再给方记做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这么简单。你如果买了船，还继续跟方老大合作，你们就没有货可运了，到时候就是干赔！”
胡八一明白宋运辉不是吓唬自己。可宋运辉对胡八一，却没有吃透到骨子里。
小辉天天泡在车间第一线，进厂几个月就得了个外号叫“累不死”。累他是不怕的，可他抗拒心里受煎熬的滋味。仿佛，胡八一和他之间，被那艘来往于上海和金州之间的船，链接着。有船来，他便有了一份念想，和牵挂。
“不行，我不能那么干。”胡八一的语气平静，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TBC
更新，力求换换手气，嗯
明天继续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