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1982】【46】
上一回说到：胡八一再次赴金州，齐勇则去医院探望意外受伤的黄近。胡八一又出了幺蛾子，这事不能跟家里讲，他告诉了宋运辉。
1982
第四十六章
宋运辉出了半身冷汗，他手握成个拳头抵在自己额头上，可想想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哥，要是那人真得出了什么问题，你确定不会牵连上你？”
“能出什么问题啊。再说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姓黄的为什么那么害怕啊，他是心虚啊。夜路走多了，活该遇见鬼。”
“你确定他没有看见你吧？”
“天那么黑，即便看到个影子，也应该看不清长相。是吧哥？”
“放心吧，指定认不出来，我压根没露面。再说了，活该他倒霉，那井盖没了，我事先也不知道啊。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这小子天天生活在恐惧里，省得他把他自己干的坏事都给就着棒子面粥吃了！”
胡八一哪里咽的下那口气啊。不过他也是不太靠谱，竟然扯了些白布，又搞来顶女人的假发，在黄近回家的路上，装女鬼吓唬他。胡八一当然可以找个竹篓子往此人头上一套，结结实实把他揍一顿。但相比于肉体上的痛苦，他认为精神上的折磨才有真正的威慑力。这种认知来自于他自身的经验，相比于不能和齐勇见面的痛苦，他宁愿天天被人揍。污水井盖真是意料之外的。胡八一躲在暗处，看那家伙忐忑不安地一步三回头，根本顾不上看脚底下的路，可突然人就消失于地平线了，把胡八一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见鬼了，稍微走近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姓黄的喊着救命，听声音似乎问题不算太大，胡八一犹豫着，他很矛盾。路上正好有其他人骑着自行车经过，这下他也不用纠结了。白大褂和假头套一起给找地方烧了。说老实话，胡八一也想不清楚，他自己那口气算是出了没有。不过他倒是决定了，往后不跟这种事情浪费时间了，有那功夫不如多挣点钱。
“你别告诉班长，他不喜欢装神弄鬼那一套。”
“我知道。我这不就跟你说说嘛。”
“哥，我也有事跟你说。”
“嗯？”
“开颜妈妈那天问我，要不要春节后先订婚。”
宋运辉还不满二十二周岁，不能领结婚证。但是程家上下都对他很满意，尤其是程开颜认准了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程家希望能尽快把关系明确下来。
胡八一舌头一时间像是僵住了，而寻建祥刚好回到宿舍可真太是时候了。
“大寻，有阵子没见了啊。”
“哎呀，他哥，几天没见怎么瘦了，跑船辛苦吧？”
“还行还行。”
“我今儿晚上上夜班，小辉跟你说了吧，你就住这，船上冷。”
“嗯，谢了啊。”
“说的啥话呀，谢什么。哎，对了，我柜子里有瓶好白酒，你们哥俩待会儿保不齐要想喝点儿呢，我先给你们拿出来。”说着大寻就去摸自己的柜子，结果摸到一袋子糖。他拎出来朝着胡八一晃晃，“嘿嘿，够意思啊，小辉跟你说的吧。我一个老爷们说出来都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人就爱吃糖。”
胡八一笑笑，嗯啊两声混过去了。
大寻和他们聊了几句就去上班了。他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认为宋运辉已经不再犯糊涂了，一天到晚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提起胡八一的时候就剩下兄弟之间那种亲厚。作为朋友，寻建祥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一有机会就撺掇他去见程开颜。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爱情不就那么回事。
“开颜什么都不缺，大寻爱吃糖，这才不算浪费伯伯的心意。”
“她缺不缺是她的事，小辉，开颜对你很好，你对人家上点儿心。”
宋运辉笑笑，并没说话。他知道程开颜爱吃糖，尤其爱吃上海产的糖果。一点点甜就可以进一步增进她对自己的喜欢和依赖，看似不值什么钱的投其所好有着独到的杀伤力。可他不愿意。程副厂长识货，看了那枚珊瑚胸针就嘱咐开颜不要失手弄坏了，成色这么好，很贵重的。这代表了宋运辉背后的家人对他女儿的一种认可。说实话，对于宋运辉农村的亲生爸妈，程家反倒不太在乎。
俩人决定喝点酒，可宿舍里没有什么吃的，只能干喝。
胡八一说自己年后要去跑跑这个省内其他的城市，谈谈代理家化厂产品销售的事。宋运辉很赞同这个思路，建议他以金州的成功经验为依托，说服家化厂允许赊销，或者只先预付一部分货款，这样就能灵活一点，不至于垫付太多资金。其实之前面谈，家化厂的许部长已经同意了。胡八一和齐勇都不知道，其实是姚厂长私下打了招呼，暗示老许多支持小齐的亲戚。胡八一对于业务上的事，向来一点儿都不瞒着宋运辉。
“那你就可以建一个自己能控制的代理网络，但凡有了点规模，就得让家化厂签个合同，授权你在特定区域做独家代理。这样业务就稳定下来了。”
他才毕业多久啊，人已经这么成熟干练。胡八一总是记得他穿着绿色的棉袄，系着灰色毛线围巾，在学校大门口朝自己用力招手，大声地喊着“胡大哥”。厚厚的近视镜时不时往下坠，他耸耸鼻子把镜子推回原位，手拿着两张纸，老学究一样的，跟自己细数各个卖菜个体户的流水。小辉啊，他的好兄弟，他的小福星，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想找他商量，他高兴的时候会想和他分享。这是他最好的兄弟，是他生命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胖子知道了准得“吃醋”。
胡八一清楚宋运辉的聪明，尽管他所装出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似自然，他们之间的情谊并未掺杂什么特殊的成分。然而胡八一心知肚明，宋运辉晓得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他知道了。
也许是晚饭消化得快，两人几乎是空着肚子喝白酒，几杯下去就有些晕乎。宋运辉的颧骨染上一层薄红。从前的他喝点酒就显出孩子气，而如今的他却可以因为酒精而表现得更为成熟。他的酒量远远不行，可那是两个男人间的平等对酌。
气氛温和，让人感到舒适。不过屋里突然就黑下来，楼道里随即传来一声吼：又停电了，哪个去换个保险丝！
毫无征兆，胡八一被抱住了。
“马上就来电，就一会儿。”
那声音空灵得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宋运辉搂着胡八一，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他从来没有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做过任何肢体的表达，从来没有，过了今天，以后也不会再有。
胡八一轻轻回搂住他。他没做错什么，可他无法不对宋运辉感到抱歉。
爱情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可很多时候，我们分明也没错。生活会教你收起所有的不甘心，往后的大多数时间，也都像别人一样，快乐得若无其事。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那个“别人”。不要怪我老生常谈，一句话总是重复：爱情的本质就是一种幸运。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灯亮了，宋运辉松开他。“保险丝经常断，这楼里肯定有人偷着用电炉煮面条。”
之后，胡八一便把剩下的白酒全喝了，没再分给宋运辉。那点酒不至于让他醉，可人要是想醉，一杯啤酒就能做到。
“小辉啊，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小辉，你会再遇见你爱的人的，他也会爱你，你一定会幸福……”
“小辉啊，哥不想看你这样，哥要看着你幸福……”
胡八一说了大半夜的醉话，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可句句都是实心话。也许正是因为心里清楚无法改变宋运辉的决定，所以才格外难受。
而宋运辉一夜未合眼，就那么静静守了他一夜。只要爱着，爱就已经实现，这是一种真理，并非自我安慰。爱过，比不爱要好。
元旦前夕，宋运辉去跟程母请教金州当地订婚的规矩。当问及开颜喜欢什么样式的手表以及梅花表好不好时，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泄露了与未来丈母娘之间的小秘密。程母很高兴，说千万不要花那个冤枉钱，家里给开颜准备了一块梅花表，作为将来的嫁妆。她不会清楚，宋运辉对此早就知晓。程母说，物质上的东西不要太在意，你才工作没多久，攒点钱要多孝敬父母，我们家不看重这些的。宋运辉先是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嘟囔着不想让开颜受委屈。程母笑笑，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自己下厨给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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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勇行政职务不变，在黄处病休期间，牵头负责新生产线项目组的技术工作，几乎忙得四脚朝天。狗子于是忘了它还有“狗子”这么个名字，因为长时间没人这么喊它。有人说，人生的本质就是重复，或许有些道理。有一天，它终于对“讨债鬼”这个名字有了反应。
“讨债鬼，你给我从柜子上下来！”
“讨债鬼，你离我大姐的照片远一点！”
“讨债鬼，你再敢碰我的鱼，我就揍你！”
……
大爸果然是全家最有空的那个人。
胡八一去买了回苏州的火车票。明诚犹豫了一下，又让他去车站退掉了。虽然有资格，但平时总不愿意麻烦别人。可这次不一样，明诚担心明楼的身体，于是打了电话叫市里派车接送他们一家人回苏州。
归期已定，齐勇和胡八一也请好了假，就等出发。大爸和爸却难得沉默到了一块儿去。两人话都少了，家里忽然好安静。小讨债不管那一套，喵呜着满屋子追着旧毛线攒成的球跑。
“这几天蹦蹦怎么办啊？”
“要不，把狗子放我兵团战友家呆两天？”
“讨债鬼会不习惯的。你战友舍得天天喂它鱼干和牛奶吗。”
“如果坐火车就不能带着漏勺，现在倒是可以带它一起回老家啊。”
“喵~~”这大概是“好！”的意思。
TBC
明天大江大河开播，这个故事也要落下帷幕了。
看了终极版片花，看到大寻给我们小辉穿花衬衫戴蛤蟆镜，差点笑哭。太可爱了，宋运辉真是太可爱了。所以对不起啊，本故事对你的虐待终于结束了。抱抱~
但我大儿砸还是最好的，嘤~